康旅日報訊:近日,國家文物局公布了第四批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名單和立項名單,晉寧石寨山考古遺址公園入列立項名單。 冬日的昆明,雖然寒風(fēng)陣陣,但氣候卻沒有北方的嚴(yán)酷,風(fēng)景反而一如秋天美麗和迷人。 1956年11月1日,孫太初、熊瑛、馬蔭何與楊玠、陳麗瓊、馬德嫻等考古工作者,再次趕往石寨山。他們就像法國作家莫迪亞諾的小說《暗鋪街》里的主人公一樣,一直沉浸在青銅器古老的記憶里,似乎對當(dāng)時欣欣向榮的社會主義建設(shè)事業(yè)很“漠然”,而對古老的事物卻一往情深,似乎他們堅硬的心只有在祖先的故事里才能被完全融化。 晉寧石寨山考古發(fā)掘遺址 石寨山就在他們眼前。那是一座小山,甚至像一個稍大一點的土丘。它位于滇池東岸晉寧縣上蒜鄉(xiāng)東南部,距滇池湖面僅半公里,垂直高度也僅30米,南北長500米,東西最寬處也只有200米。遠(yuǎn)遠(yuǎn)看去,它像一條橫臥在田野里的巨鯨,所以在地方史志中,它被稱為“鯨魚山”,以至被一些人誤以為這就是漢武帝時代,為了征服云南而在長安開辟“昆明池”訓(xùn)練水兵時,在湖畔鑿刻的“鯨魚石”的原型。即便它如此赫赫有名,但在云南這個多山的王國里,這樣的小山丘未免顯得十分渺小,十分平淡。 可是在接下來的兩個月里,此山的歷史文化深度卻以非同一般的氣勢逐漸顯現(xiàn)在人們面前??脊殴ぷ髡咴诘谝淮伟l(fā)掘的“據(jù)點”上,不斷向四面延伸。與此同時,各種奇珍異寶不斷出現(xiàn)在年輕的考古學(xué)家面前,他們似乎都有了某種“異樣”的感覺——在清理發(fā)掘的20座古墓中,共出土大約3000件文物,有石器、陶器、銅器、金器、玉器、鐵器、瑪瑙、綠松石等等,而青銅器占了絕大多數(shù),達80%左右。 西漢時期的兔鈕銅斧,出土于晉寧石寨山 這一切似乎表明,石寨山與世界上所有的古老文明一樣,它那用蒼涼而古老的陵墓保留下來的一段最精美的文化,將在考古學(xué)家手里,小心翼翼地被從紅土和沙石中一一發(fā)掘出來,為人們揭開云南古老歷史的一個最精彩的角落。 西漢時期的吊人銅矛,出土于晉寧石寨山第6號墓 他們在那些美輪美奐的青銅器上看到的有納貢場面、殺人祭祀、戰(zhàn)爭狀況的生動圖景,似乎是某個時代的工匠們用“圖像”的方式記載下來的一段神奇歷史,從中透露出一個獨立的古老王國的神秘氣息。 那時,每個在場的考古工作者心中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“猜想”,有的人甚至放飛自己的思緒,把眼前的青銅器與歷史古籍的記載聯(lián)系起來,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個遙遠(yuǎn)的古國——司馬遷在《史記》中稱為“滇”的那個王國。他們知道,司馬遷曾準(zhǔn)確地記下了西漢元封二年(前109年),漢武帝向滇國的統(tǒng)治者賜了一枚金璽“滇王之印”。這樣一個在史書中有確鑿記載的王國,是否就在自己腳下?是否一下子就會冒出來? 一天下午,發(fā)掘工作已過半。孫太初與同事們聊起自己的“猜想”,同事們也很興奮,紛紛說,如果真的挖出了滇王金印,那么就要孫太初請客,以示慶賀。孫太初心想,天底下哪有這么奇巧的事,當(dāng)然,如果此事真的發(fā)生了,那自己請客慶賀不僅理所當(dāng)然,而且未免顯得太簡單了,到時候恐怕是石破天驚,舉世驚訝。 一個星期后,他們的“猜想”竟然變成了現(xiàn)實。當(dāng)時,墓中的其他器物已被清理完畢,只剩下一堆漆器粉末與泥土的混合物。考古工作者們沒有遺棄那堆“廢物”,而是小心謹(jǐn)慎地用鐵篩進行過濾,就在這個過程中,那枚攝人心魄的“滇王之印”一隱一現(xiàn)地露出頭來,驚呆了年輕的考古學(xué)家們。 西漢時期的滇王之印,出土于晉寧石寨山第6號墓 對于當(dāng)時的情景,孫太初在他的一份回憶錄中寫道:“這是平生難忘的一個下午,同事們都?xì)g騰雀躍起來,工人也停工圍攏來觀看。我的心房在怦怦跳動,手也有些顫抖。捧著金印,小心翼翼地剔除填土,四個典型的漢篆‘滇王之印’,明白無誤地映入眼底。印背上盤著一條蛇紐,回首逼視,兩眼熠熠放光;印身四邊完整無損,光彩奪目。雖然印的體積不過方寸,而我此時卻感到好像是捧著一件千斤重器。作為歷史的見證,這方寸之印確乎比千斤還重。它在學(xué)術(shù)上的意義是顯而易見的。有了它,我先前的遐思完全被證實,兩千多年前滇國神秘的歷史被揭示出來了,這是一件何等激動人心的大事啊!” 孫太初立即兌現(xiàn)諾言,派人到滇池邊的漁船上買來兩條大鯉魚,讓那天的晚餐變成了一次簡單而熱烈的慶?;顒?。 讓人激動的還有,在第6號墓中,與“滇王之印”同時出土了一套“綴玉面幕”。它由69片穿孔玉片和97片玉坯組成,碧玉半透明,綠白相間,顯然是用產(chǎn)自滇西和今屬緬甸八莫地區(qū)的“云南玉”雕琢而成。從發(fā)掘現(xiàn)場來看,當(dāng)時是一堆散片,無法判斷它們究竟是什么東西。后來,經(jīng)過考古工作者的仔細(xì)辨認(rèn),才發(fā)現(xiàn)那是一件玉衣的“面幕”部分,可以明顯地看出眼、鼻、口和臉頰的大致形狀,在一些玉片上,還出現(xiàn)了弦紋、雷紋等漂亮花紋??墒遣恢裁丛?,這套面幕成了一件未能最后完成的半成品。但即便如此,它依然如同河北滿城一號墓出土的中山靖王劉勝的“金縷玉衣”一樣,不僅是曠世難得的藝術(shù)瑰寶,而且是墓主人身份等級的象征,它確鑿無疑地表明了這里埋葬的是某代聲名顯赫的滇王。 這讓人們想起了德國人亨利希,他根據(jù)《荷馬史詩·伊利亞特》中的傳說,在小亞細(xì)亞西岸的希薩里克發(fā)掘了一座古城遺址,地下的巨石建筑、石獅、先人所穿的華麗服飾、死者臉上的黃金面具和精美無比的青銅兵器,一切的一切,都確鑿無疑地表明那是一座古城的遺址,即《荷馬史詩》中古代特洛伊人的都城——伊利亞特?,F(xiàn)在,石寨山的地下文物也讓孫太初他們像亨利希一樣,為世人找到了那個令人神往的古滇王國。 西漢時期的八?;⒍A貝器,出土于晉寧石寨山 這樣一來,石寨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,四面八方的人們紛紛奔赴這座小山周圍,想目睹一下從這里挖出來的驚世寶貝。有的說,從這里挖出金娃娃;有的說,還挖出了一頭金牛。 在民眾的傳說中,石寨山越來越神乎其神,越來越讓老百姓充滿好奇之心,以致每天到這里“獵奇”的人達到數(shù)千人。石寨山頓時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,致使發(fā)掘工作無法正常進行,只好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,他們才能燃起煤氣燈,悄然進入陣地,在民兵的保護下,開始一鋤一鋤地向地下掘土…… 此后,云南考古工作者又分別于1958年和1960年對石寨山進行了第三次、第四次考古發(fā)掘。隨著發(fā)掘工作的不斷推進,他們的一個個疑問不斷從石寨山找回了答案,這令他們的想象力大增,夢境也因此越來越迷人——滇國并沒有消亡,它還活在地下,活在石寨山紅褐色的土石里,一座座古墓已幫助他們揭開了一個又一個滇國之謎,為他們找到另一種深度的“地理”和驚人的“歷史”。 當(dāng)然,他們根據(jù)發(fā)掘出來的青銅器,把這些墓葬最早的時間斷代為西漢初年,也就是說,石寨山埋藏的僅是古滇國中晚期,大約是漢高祖劉邦至漢武帝時代的故事。那么,早期的古滇國又埋在哪里呢? …… |